作為千年一遇的曠世奇才,蘇軾在詩詞、文賦、書法、繪畫、政治等各領域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,而更難能可貴的是其人格的偉大。九百多年來,蘇軾在政界、學界和民間的深遠影響一直延續(xù)至今。林語堂先生在其享譽海內外的《蘇東坡傳》中將其稱為“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、一個偉大的人道主義者、一個百姓的朋友、一個大文豪、大書法家、創(chuàng)新的畫家、造酒試驗家、一個工程師、一個憎恨清教徒主義的人、一位瑜伽修行者、佛教徒、巨儒政治家、一個皇帝的秘書、酒仙、厚道的法官、一位在政治上專唱反調的人、一個月夜徘徊者、一個詩人……”,我們可親可愛可敬的東坡形象可謂躍然紙上。
蘇軾畫像
然而,沒有“烏臺詩案”的重大轉折以及后續(xù)一系列的人生磨難,蘇軾的人生境界和文學藝術境界將完全不可同日而語。我們甚至可以說,蘇軾的人生是從黃州開始的(東坡這個流傳后世的名號也正是始于黃州時期),從這個著名的貶謫之地,真正成熟的蘇軾開啟了堪稱輝煌的創(chuàng)作生涯(恰與其越來越艱難的命運形成鮮明對比)。在生命的最后一年(1101年),蘇軾在經過真州(今江蘇儀征)游覽金山龍游寺時,看到李公麟所畫蘇軾像,回首命途多舛的一生,一時感慨萬千,寫下了著名的《自題金山畫像》:心似已灰之木,身如不系之舟。問汝平生功業(yè),黃州惠州儋州。苦澀蒼涼的詩句背后,卻透露出理解蘇軾人生和藝術的關鍵,從黃州到惠州再到儋州,越貶越遠的東坡沒有被命運擊垮,反而實現了政治人生和藝術人生的雙重升華,最終成為了那個至今為人們口口相傳的男神蘇軾。
黃州:一蓑煙雨任平生
元豐二年(1079年),李定、舒亶、王珪等朝中群小合力編織了臭名昭著的“烏臺詩案”(可謂中國古代政治生態(tài)的一個縮影)。盡管有“不得殺士大夫與上書言事人”的祖宗家法,有病中曹后“不須大赦天下,只放了蘇軾就夠了”的殷殷囑咐,有王安石、張方平、范鎮(zhèn)等一眾老臣的上書營救,蘇軾最終幸免于一死,但仍因莫須有的詩罪被貶為黃州團練副使,其弟蘇轍、其書信往來之友王詵、王鞏、張方平、司馬光、黃庭堅等20多人均受牽連被貶被罰,曾經風光無限的蘇軾可謂一落千丈。然而,正是“烏臺詩案”及黃州的苦難經歷,讓這個天真的樂天派詩人真正走向成熟,走向更加曠達豪邁的人生。
黃州是一座偏僻蕭條的江邊小鎮(zhèn),任何人走到這里都不免會產生一種被遺忘、被棄置的凄涼感。初到黃州的那些天,作為犯官的蘇軾總是在白天睡上一整天,到晚上才敢一個人悄悄地出門,他以這種晝伏夜出的生活來慢慢修復心靈的巨大創(chuàng)傷。一天夜里,他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遠離寓所定惠院的長江之畔,所見的殘月、梳桐、冷夜、孤鴻、沙洲等紛紛化作一個個詩的意象,尤其是那只孤獨而高傲的鴻雁,在蘇軾心中引發(fā)深深的共鳴,它仿佛就是自己的化身:他的悲恨無人領會,他的高致無人欣賞,他的孤獨無人理解。于是,一首滿紙孤寂的《卜算子》從心頭奔涌而出:
缺月掛疏桐,漏斷人初靜。誰見幽人獨往來,縹緲孤鴻影。
驚起卻回頭,有恨無人省。揀盡寒枝不肯棲,寂寞沙洲冷。
以創(chuàng)作為生命第一義的蘇軾,如今卻不敢輕易寫詩作文,即便是寫給朋友的書信也往往再三叮囑“不須示人”、“看訖,火之”,唯恐“好事者巧以醞釀,便生出無窮事也”。更令人可悲的是,如雪花般紛紛寄出的信札,幾乎都如泥牛入海一般,從此杳無音信。從前那些稱兄道弟的“朋友”,如今已都作鳥獸散,除了黃庭堅、秦觀等寥寥幾位摯友外,誰愿意繼續(xù)和一個差點被砍頭的犯官為友呢!
然而,正是這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拯救了蘇軾。自幼受到家庭佛教氛圍熏習的蘇軾,開始真正親近佛教,試著在靜觀默照中反思這場人生災禍。他不怨天,不尤人,而是從自身找原因。以佛學的觀念來看,遭饞致毀是因自己屢犯“綺語戒”,“口業(yè)”太盛,而又固執(zhí)己見。他痛切地認識到,“才華外露”是自己做人的一大毛病。由此,他對自己做了毫不留情的自我批判和自我反?。?ldquo;木有癭,石有暈,犀有通,以取妍于人,皆物之病也。謫居無事,默自觀省,回視三十年以來所為,多其病者。”(《答李端叔書》)這份沉痛懇切的反思,去除的是根植于一己榮辱得失之上的“驕氣”,卻依然保留著忘軀為國的“銳氣”,一種大格局、大氣象在這座千年小鎮(zhèn)上慢慢醞釀和生成。
林語堂《蘇東坡傳》
元豐五年(1082年)三月七日,蘇軾在幾位熟識的朋友陪同下前往相田(打算買田置產)。這日天朗氣清,大家一邊趕路,一邊欣賞沿途的景致,沒想到倏忽之間風云突變,一陣大雨即將傾盆而下,同行的朋友都覺得狼狽不堪,只有蘇軾毫不介意。他仍舊腳穿草鞋,手持竹杖,和著雨打梳林的沙沙響聲,一邊吟唱,一邊行路。不一會兒,雨過天晴。這場倏然而至卻又倏然而去的大雨,讓蘇軾聯想到了自己所經歷的人生風雨,他將之高度藝術性地化作了這首傳唱千古的不朽名作《定風波》:
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輕勝馬,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風吹酒醒,微冷,山頭斜照卻相迎?;厥紫騺硎捝?,歸去,也無風雨也無晴。
竊以為,《定風波》一詞正是蘇軾在經歷大風大浪之后走向真正成熟的標志。與古往今來許多大家一樣(正如被放逐于海利根施塔特的貝多芬),蘇軾成熟于一場災難之后,成熟于滅寂后的再生,成熟于窮鄉(xiāng)僻壤,成熟于幾乎沒有人在他身邊的時刻。從此,正是這份成熟讓蘇軾在詩詞、文賦、書畫等各個領域大放異彩。于是,前后《赤壁賦》和《念奴嬌·赤壁懷古》誕生了,“天下第三行書”《黃州寒食帖》誕生了,一個邁向人生和藝術至境的坡神誕生了。
惠州:為誰合眼想平生
原以為黃州是蘇軾的人生谷底,誰曾想到,更多的災禍在等待著他。元祐九年(1094年)四月,哲宗下詔改年號為“紹圣”,意即繼承神宗朝的施政方針。不久,呂大防、范純仁罷職,章惇出任宰相大臣。這位重回廟堂的變法派大臣,完全拋棄了王安石新法的革新精神和具體政策,把打擊“元祐黨人”作為主要目標,盡情發(fā)泄多年來被排擠在外、投閑置散的怨憤,蘇軾兄弟成為這場政治風暴的首要受害者。仿效“烏臺詩案”的故技,朝中一幫小人網羅罪名,橫加誣陷,蘇軾再度開啟貶謫生涯。即使在千里迢迢奔赴貶所的路上,小人們依然心有不甘,屢進讒言,朝廷竟五改謫命,最終將其貶為寧遠軍節(jié)度副使,惠州安置。經過近半年的艱險跋涉,蘇軾最終抵達了當時的南蠻之地——惠州。
兩年多的嶺南生涯在蘇軾波瀾壯闊的一生中時間并不長,但卻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,只因為一個人——朝云。紹圣三年(1096年)七月,蘇軾的愛妾、一生的知己朝云病逝,年僅34歲。朝云的離去對于蘇軾無疑是一個極為沉痛的打擊,這位“無可救藥的樂天派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凄楚之境。自熙寧七年(1074年)蘇軾通判杭州時進入蘇家,二十三年間朝云一直跟隨蘇軾輾轉南北,無論升陟貶黜,始終忠誠不二。隨著蘇軾的貶謫,曾經熱鬧的歌兒舞女們相繼散去,只有朝云隨他南遷,成為他悲慘的流放生涯中忠實的伴侶。即便到了瘴癘之地惠州,朝云毅然無怨無悔,泰然自若,精打細算地操持著一家人的生活,閑暇時便讀書念經,習字臨帖,與蘇軾談禪論道。
據說,朝云的生病和蘇軾填的一首詞有關。某日,貶居惠州的蘇軾和朝云閑坐,正是秋涼時節(jié),蘇軾放下手中書卷,見窗外落木蕭蕭,凄然有悲秋之感,便請朝云演唱自己所填的《蝶戀花》(花褪殘紅青杏小)詞。朝云歌喉將轉,淚滿衣襟,蘇軾驚而問之。朝云說:“奴所不能歌者,唯‘枝上柳綿吹又少,天涯何處無芳草’二句,為之流淚。”自此,朝云常常若有所思,“日誦‘枝上柳綿’二句,為之流淚。病極,尤不釋口。”顯然,通曉禪理的朝云讀出了詞中的言外之意,“枝上”一句,乃無常之象,“天涯”一句,寫普遍之意。兩句形象地道出了人生無常——恰似蘇軾一生的升降沉浮,忽北忽南。正所謂“霽月難逢,彩云易散”,朝云不久后抱疾而終,蘇軾也終身不再聽這首作品。
難能可貴的是,朝云不只是同甘共苦的伴侶,更是精神相契的知己。想當年,蘇軾故意捧著酒足飯飽的肚子問眾人:“你們可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?”一位婢女說“都是文章”,另一位婢女說“都是學問”,直至朝云答道“一肚子不合時宜”,蘇軾捧腹大笑,贊道:“知我者,唯有朝云也。”如今,形單影只的東坡先生只能在惠州西湖邊徘徊游蕩,夕陽斜射的樹林間寒鴉盤旋,寺院的晚鐘與佛塔的鈴語、瑟瑟的松吟相互應和,構成了如此凄迷的意境。這里的一山一水,一草一木,無不令人想起朝云,于是便有了《西江月·梅花》:
玉骨那愁瘴霧,冰姿自有仙風。海仙時遣探芳叢。倒掛綠毛么鳳。
素面翻嫌粉涴,洗妝不褪唇紅。高情已逐曉云空。不與梨花同夢。
這首詠梅詞,寫嶺外梅花玉骨冰姿,素面唇紅。然而,曉云已散(喻朝云病故),蘇軾不能像王昌齡夢見梨花云(雪景)那樣做同一類的夢了。句句詠梅,卻又字字懷人,于朦朧中寓深情,于哀婉處見幽致。其間之一往情深,不讓東坡千古悼亡詞《江城子》(十年生死兩茫茫),千載之下,令人動容。
張充和《仕女圖》
朝云死后,蘇軾遵照其遺言,將她安葬在豐湖岸邊棲禪院東南山坡上的松樹林間。據蘇軾所撰的碑銘記載:“(朝云)且死,誦《金剛經》四句偈以絕。”四句偈便是著名的“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”,因有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之語,又名“六如偈”。后來,寺院僧人在墓上修了一座亭子,取名“六如亭”,亭柱上鐫有蘇軾親自撰寫的一副楹聯:“不合時宜,惟有朝云能識我;獨彈古調,每逢暮雨倍思卿。”縱觀蘇軾曲折的一生,幸有幾位于他有特殊意義的至親女性:他的母親程氏,他的兩位夫人王弗、王閏之,朝云是身份更低但更為重要的一位。正所謂詩云:“四弦拔盡情難盡,意足無聲勝有聲。今古悲歡終了了,為誰合眼想平生。”(張充和《仕女圖》題詩)
儋州:茲游奇絕冠平生
本想在惠州了此殘生的蘇軾萬萬沒想到,另一個更加悲慘的厄運即將降臨到自己身上。紹圣四年(1097年)又一個不祥的四月,惠州知州方子容懷著沉重的心情專程前來,并正式傳達了朝廷的告命:責授瓊州別駕,昌化軍安置。據說,朝中群小看了蘇軾在惠州寫的詩句,諸如“嶺南萬戶皆春色,會有幽人客寓公”、“日啖荔枝三百顆,不辭長作嶺南人”等等,認為他在惠州還是生活的太舒服,應該貶到更遠更蠻荒的地方,于是直接發(fā)配天涯海角。要知道,在北宋一代,放逐海南是僅比滿門抄斬輕一等的處罰。
踏上海南島,對長居大陸的蘇軾而言,已沒有過去那種“仿佛曾游”的神秘感覺。登高北望,視野所及,只有一片浩淼的海水,四顧茫然,一種異國他鄉(xiāng)、永無歸路的凄涼感襲上心頭。海島的生活相比黃州、惠州,可以說才是真正的艱難。這里地熱海寒,林木陰翳,燥濕難耐,毒物遍布,被中原人士視為十去九不還的鬼門關。初來乍到的蘇軾面對食無肉、病無藥、居無室、出無友、冬無炭、夏無泉,更無書籍和筆墨紙張的艱難窘境,加之語言不通,簡直是度日如年。但蘇軾之所以是蘇軾,就在于無論他走到哪里,都有非凡的自信和本領,生生將“地獄”變?yōu)?ldquo;天堂”。
《蘇東坡全集》
隨著蘇軾繼續(xù)發(fā)揮他“上可陪玉皇大帝,下可陪卑田院乞兒”的隨和寬容的人格魅力,他逐漸適應了黎民的風俗,也贏得了當地各族人民的愛戴和關懷。爾后,他在這里辦學堂,介學風,育學人,以致許多人竟不遠千里,追至儋州拜于蘇門。北宋一百多年時間里,海南從無人進士及第。但蘇軾北歸后不久,儋州姜唐佐就舉鄉(xiāng)貢。為此,蘇軾曾題詩:“滄海何曾斷地脈,白袍端合破天荒。”至今,人們一直把蘇軾看作儋州文化的播種人和開拓者,對他懷有深深的敬意。
同時,這種返璞歸真的散淡生活讓蘇軾邁向人生的更高境界,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陶淵明。對比其嶺海前后的詩風,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由超邁豪雄向淡雅高遠的轉變,正所謂“絢爛至極歸于平淡”,藝術史所津津樂道的晚期風格(Late Style)在蘇軾身上體現得非常明顯,其最顯著的例證便是他一百多首“和陶詩”。在惠州、儋州兩地,蘇軾幾乎和遍了所有陶詩。最后,他得出了這個著名的結論:
吾與詩人無所甚好,獨好淵明之詩。淵明作詩不多,然其詩質而實綺,癯而實腴,自曹、劉、鮑、謝、李、杜諸人,皆莫及也。(《與蘇轍書》)
在此,陶淵明成了蘇軾晚年打量自己的一面鏡子,他承認自己的詩“不甚愧淵明”,但在人生境界上則“深愧淵明”,并表示“欲以晚節(jié)師范其萬一也”。事實上,蘇軾和陶淵明兩位異代大詩人可謂是相互成全,在陶淵明詩文復興的漫長之路上,蘇軾晚年的極力推崇可謂居功至偉,而在蘇軾晚年遭遇一貶再貶的人生困境中,陶詩提供了充分的精神慰藉和美學滋養(yǎng),對蘇詩晚期風格的形成影響巨甚。
風燭殘年之際,蘇軾迎來了頗具反諷意味的命運反轉。元符三年(1100年)正月初九,哲宗崩逝,徽宗繼位,政局大變。神宗妻向氏以皇太后垂簾聽政,形勢向著有利于元祐臣僚的方向迅速發(fā)展。二月,便大赦天下。待到六月,蘇軾終于要離開謫居三年之久的儋州,當地的土著朋友紛紛攜酒帶菜前來餞行,執(zhí)手泣涕。在渡海的當晚,蘇軾一夜無眠,看著天容海色,他聯想起自己多舛的一生,盡管謗誨交加,但高風亮節(jié)終將長留天地,一時間詩思泉涌,不禁脫口吟道:
參橫斗轉欲三更,苦雨終風也解晴。
云散月明誰點綴?天容海色本澄清。
空余魯叟乘桴意,粗識軒轅奏樂聲。
九死南荒吾不恨,茲游奇絕冠平生。
此際,他終于領悟了莊子齊得失、等榮辱的哲理,看透翻云覆雨的政壇變幻,就像孔子所感嘆的: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。”盡管他已下決心歸隱江湖,但隨著時間的推移,蘇軾將出將入相的消息已傳遍全國。這時,章惇之子章援驚恐焦慮萬分,因為他父親當年正是迫害蘇軾的關鍵人物之一。他只能厚著臉皮,專門給蘇軾去信替父親求情(其時章惇已被貶雷州),擔心蘇軾回到朝廷后,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其實,這種擔心完全是多余的。邁過耳順之年的坡翁早已跳出了是非恩怨的小圈子,而以了悟人生的智者眼光與悲天憫人的仁者胸懷俯視一切人事。
收到章援來信時,蘇軾已身染重病,卻仍強支病體回書作答。他十分誠懇地寫道:“某與丞相定交四十余年,雖中間出處稍異,交情固無增損也。聞其高年寄居海隅,此懷可知。但以往更說何益,唯論其未然者而已。”不僅如此,蘇軾還將自作的《續(xù)養(yǎng)生論》一篇及行之有效的養(yǎng)生藥方隨信寄贈,希望他能借此頤養(yǎng)天年,熬過這人生一大劫難。就這樣,蘇軾一筆勾銷了往日的恩怨,其胸懷是何等開闊,境界是何等高遠!據史書記載,章家一直珍藏著這封感人至深的回信,幾十年之后,還有人從章惇的孫子章洽那里看到。
建中靖國元年(1101年)七月二十八日,蘇軾在北歸途中病逝于常州,享年65歲。一時間,舉國震悼,山河同悲。蘇軾走完了不平凡的一生,這位中國文化史上的罕見全才給后世留下了巨大的文化遺產,包括2700多首詩、300多首詞、4200多篇散文,以及無數書畫藝術杰作,人們將蘇軾所創(chuàng)造的文化世界尊為“蘇海”。更重要的是,蘇軾巨大的人格魅力傾倒和影響了無數中國人,人們不僅欣羨他在事功世界中剛直不阿的風節(jié)、民胞物與的赤子之心,更景仰他心靈世界中灑脫飄逸的氣度、笑看風云的超邁。這位將現實性與超越性完美交融的人生典范,永遠令人追慕,惹人懷想,予人啟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