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高群書執(zhí)導、改編自麥家原著《刀尖》的同名電影正在熱映中,茅盾文學獎得主麥家有著“中國諜戰(zhàn)文學之父”之稱,他的小說被影視化的非常多,其中《暗算》《風聲》已經(jīng)被看作“諜戰(zhàn)作品”的巔峰之作,而《刀尖》是麥家第12部被改編的作品,同時也可能是他最后一部諜戰(zhàn)作品。日前,麥家在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時表示,自己曾表示《刀尖》之后不再寫諜戰(zhàn)小說了,是因為“敵人”太多了,“甚至我也成了自己的敵人,我才轉身了,去找新的井水。”
【改編】
文學有多角度敘事特權,而線性敘事是電影大道
新京報:《刀尖》此前已經(jīng)有過電視劇版本,拍成電影之前你會有什么期待嗎?這一等就是5年,其中的心情是怎樣的?
麥家:說老實話,兩部電視劇都拍得不甚理想,甚至叫差!其中之一還是我耗時兩年苦心編劇的,依然保證不了它的品質。雖然電視劇比電影更突出編劇的重要性,但說到底重要不過導演,好導演可把一般的劇本拍成好劇,反之亦然。正因如此吧(兩部劇都沒拍好),我尤為期待電影,不料這是一件更折磨人、考驗人的事。其實何止5年!我是2012年出讓的版權(電影版權),至今已經(jīng)超11年之多。這個“漫長的等待”,與我第一部小說《解密》的蹉跎時間正好相等。我有時想,“11”似乎是我的某種命,我家現(xiàn)住在11樓,已經(jīng)超過11年。當想到這是我的某種命,心里反倒釋然了。
在麥家看來,文學天生有多角度敘事的特權,讀者可以顛來倒去地看。
新京報:在你看來,將《刀尖》搬上大銀幕,改編上最大的難度在哪里?
麥家:《風聲》小說是一個故事“三講”,分東風、西風、靜風,《刀尖》是一個故事“二講”,分陽面(以男主人公金深水角度來敘事)和陰面(以女主人公林嬰嬰角度來敘事)。《風聲》在改編成電影時,深知吞不下小說,率先繳械,只講了一個故事。老高(導演高群書)可能出于對我的在乎,當然更可能是對自己才能的自信,變著法地把“陰面”和“陽面”揉在一起,這極具挑戰(zhàn)性。文學天生有多角度敘事的特權,讀者可以顛來倒去地看,但電影不行,電影的特權是蒙太奇,既是“電”又是“影”,快速又虛的東西,線性敘事是大道,構設“小徑分岔”的法門常常要付出代價,就是丟失觀眾。但電影作為一門藝術,有時候需要藝術家去冒險探索藝術的多樣性。
【電影】
相比《風聲》,電影《刀尖》更忠于原著
新京報:你在和導演高群書的第二次合作時,有對《刀尖》的拍攝提出一些什么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嗎?有沒有“博弈”和“妥協(xié)”?
麥家:我和老高私下交道不多,但心里都有彼此。這是《風聲》電影合作結下的果實,也是性情反差大產(chǎn)生的引力效應。無疑,我們不是一種人,甚至是“鏡面人”,在兩個世界里。恰恰這樣會互相欣賞,產(chǎn)生吸引力,像高山大海一樣。大海和大海總在你推我攘,波濤洶涌的,山和??傇谀刈o、私語。我自出讓版權后,從無過問電影的事,既是出于對老高的信任,也是多年來對影視復雜命運的一種認命,聽天由命。
新京報:看了《刀尖》首映之后,聽說你特別激動,感覺電影要好過預期,具體感覺比想象中的哪里好?
麥家:首先是為老高激動,一部在庫房里壓了五年的精心之作終見天日,其次電影喚醒了我寫《刀尖》時的記憶和我對作品中人物的愛恨。我在第一次觀影過程中數(shù)度落淚,完全不是一個普通的觀眾(身份)。第二次看,作為一個普通觀眾,我依然驚嘆電影畫面之美和演員表演之到位。老高對演員是極具塑造力的,他常起用素人出演,他有那種教導演員煉鐵成鋼的本事。
麥家表示,他曾兩次觀看影片《刀尖》,“我依然驚嘆電影畫面之美和演員表演之到位”。
新京報:導演高群書一直在強調,《刀尖》和《風聲》是完全不一樣的作品。作為原作者,你如何看待《風聲》和《刀尖》的關系?
麥家:就小說而言,《風聲》當然好過《刀尖》,前者是開(諜戰(zhàn))先河之作,獨領風騷,獨具魅力,后者是慣性之作,借勢而為,乘龍快婿。我無須諱言,寫《刀尖》時我心氣特別浮躁,且遇到父親去世之難,文本完成得并不理想,甚至有不少硬傷。15年,我曾大面積修改過《刀尖》,即便如此,依然不能和《風聲》比翼。這是單指我的小說,作為電影,當眾人都為《風聲》喝彩,似乎唯我一人在暗自飲泣,我一直耿耿于懷電影沒有“撿我西瓜”,只撿了芝麻。好在《風聲》小說實如大山深壑一樣縱橫捭闔,芝麻也是非凡的大。相比《風聲》,電影《刀尖》更忠于我原著,甚至過于忠于原著,大量的旁白讓部分觀眾不適。旁白在電影中一直是把雙刃劍。
【設置】
小說是雙重視角敘事,電影只拍了金深水的視角
新京報:不同于《風聲》中相對密閉的空間和有限的人物,《刀尖》的背景更大、人物眾多,因此也顯得“諜戰(zhàn)”的元素和氛圍可能不如《風聲》那樣集中。你怎么看待《刀尖》中的“諜戰(zhàn)”故事元素設置?
麥家:老高一直強調《刀尖》不是諜戰(zhàn)片,是反映人性和命運的,講的是時世的混亂和生命的脆弱。我想他講的也不是沒道理,其實所有好的故事都有越出表象的內涵。就小說而言,《刀尖》是我唯一愿意承認的諜戰(zhàn)小說,《風聲》是歷史小說。
新京報:對于林嬰嬰和金深水這兩個主要人物的設計,你的構想初衷是怎樣的?
麥家:小說《刀尖》最早是個中篇,林嬰嬰是絕對主角,后來寫長篇時金深水隔著河岸,像棵柳樹一樣長大了,瘋長。是一部男女二重唱,小說完全采取平衡的雙重視角敘事。這是一種敘事技巧,也是塑造人物的需要。雖然金深水獨立門戶,且像柳樹一樣瘋長,但依然沒有大過林嬰嬰。電影其實只拍了金深水的視角,所以老高說如果可能他會拍《刀尖前傳》。我很期待,那會是一個讓人心疼的革命愛情故事,會讓人哭,現(xiàn)在是怕,七次殺戮,驚險,殘暴,刺激,人獸雙面,愛恨交加。
【未來】
正寫“故鄉(xiāng)”系列,看好陳思誠拍《解密》
新京報:有評論說,你特別喜歡描寫極端環(huán)境下的人性。這種偏愛是來自寫作技巧需要還是結合自身成長經(jīng)歷?
麥家:常態(tài)的人生太平庸瑣碎,很難寫人性。不是有種說法,不要考驗人性,就是說人性是經(jīng)不起考驗的?;蛘哒f,只有在一定程度的考驗下,人性才能浮出水面。當然,不是所有的文學或藝術的目的都是為了表達人性,但如果要表達人性,極端環(huán)境、強情節(jié)、奇故事是最好的烘托。故事是塑造人物的大料,屬于上層建筑性的。
麥家寫了《人生海?!?,并準備寫“故鄉(xiāng)三部曲”或“四部曲”。
新京報:你曾表示《刀尖》之后不再寫諜戰(zhàn)小說了,是因為無敵寂寞,還是鐐銬太多?
麥家:恰恰是因為“敵人”太多了,甚至我也成了自己的敵人,我才轉身了,去找新的井水。我找到了故鄉(xiāng),回到了童年,寫了《人生海?!罚蕚鋵?ldquo;故鄉(xiāng)三部曲”或“四部曲”。目前已完成第二部,明年初可以出版吧,但你別追問它的更多內容包括書名,我不會說的,原因你懂的。
新京報:你有12部改編影視的作品,你也說過,小說改編成影視一定會有被傷害的地方,從這12部改編作品看,有你特別看好或者令人遺憾的作品嗎?
麥家:我特別看好下一部,即陳思誠導演正在拍的電影《解密》(麥家所著通名諜戰(zhàn)題材小說,首次出版于2002年)。在過往的12部影視作品中,最令我遺憾的是韓國版的電影《風聲》,導演、演員陣容、投資都很強大,韓國電影當時也是《寄生蟲》之后的正當(鼎盛)時,叫我充滿期待,但成片卻出奇地不著調,連片名都改為《幽靈》——因為韓語中“風聲”沒有“消息”的含意,明顯的水土不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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