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葡語文學，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葡萄牙的卡蒙斯、佩索阿和薩拉馬戈等人的作品。實際上，葡語文學并不只局限于葡萄牙，在巴西和非洲各國同樣異彩紛呈。然而，由于譯者的長期缺乏，葡語文學作品在中國的知名度一直不高。近年來，隨著中國與葡語國家的交流日益廣泛，葡語文學在中國才逐漸傳播開來。
在外國文學作品的傳播過程中，譯者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。如何準確地傳達原作的精神和意圖，同時又能引起讀者的共鳴，考驗的不僅是譯者對語言的駕馭能力，還有譯者自身的文學修養(yǎng)。每一部文學譯作的背后，都有一名甚至多名默默耕耘的譯者，而閔雪飛就是其中的一位。
放棄八年西班牙語專業(yè) 轉(zhuǎn)學葡萄牙語
閔雪飛。符園園攝
走進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的咖啡屋時，閔雪飛正在電腦前輕快地敲擊鍵盤。知性、沉穩(wěn)，是她給人的第一印象?；貞涍^往，她平靜地講述著，仿佛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。而聊到喜歡的事物，聲音里又是掩飾不住的向往。
2003年，閔雪飛在北京大學西班牙語專業(yè)研究生畢業(yè)，取得碩士學位。那時，恰逢北大計劃創(chuàng)辦葡萄牙語專業(yè)，她隨即放棄了學習了八年之久的西班牙語，轉(zhuǎn)學葡語并留校任教。期間，她遠赴葡萄牙科英布拉大學留學，并獲葡語博士學位。對于大多數(shù)人來說，放棄八年的學習積累，重新學習一門語言，需要鼓足莫大的勇氣。而閔雪飛卻說，當時并沒有考慮很多，學習對她來說，是一個很美妙的體驗。也正是因為這份灑脫的心境，讓閔雪飛在葡語研究的路上越走越遠。近年來，閔雪飛主要致力于葡語文學專業(yè)研究，出版有多篇葡語文學譯著、專著。
閔雪飛。受訪者供圖
“也許是因為幾本書譯得比較成功，所以面對外界我的身份就成了個文學譯者，實際上我的初衷不僅僅是做文學翻譯。”對于外界對自己的評價，閔雪飛這么回應(yīng)道。她所說的書，指的是她翻譯的幾部經(jīng)典葡語文學作品，包括《星辰時刻》《隱秘的幸福》《夢游之地》《阿爾伯特·卡埃羅》《孤獨的贏家》等。這些譯作不僅讓人們認識了克拉麗絲·李斯佩克朵、莫桑比克的米亞·科托等葡語國家的著名作家，同時也讓人們對葡語文學有了進一步了解。
閔雪飛。受訪者供圖
盡管出版的譯作都獲得了不錯的反響，閔雪飛卻仍然不太認同自己“文學譯者”的身份，她坦言，這些作品的翻譯是機會、時間和興趣相結(jié)合的產(chǎn)物，還有很多她讀后覺得感觸頗深的作品，只是沒有機會去翻譯。
“翻譯佩索阿作品讓我的生命有了真實感”
在閔雪飛翻譯的作品中，巴西著名作家保羅·科埃略的三部作品《孤獨的贏家》《維羅妮卡決定去死》《波多貝羅的女巫》，是她遇到的第一個“機會”。
《孤獨的贏家》[巴西] 保羅·科埃略 著 閔雪飛 譯
當時國內(nèi)出版界對葡語文學并不看好，只打算出版科埃略的作品，經(jīng)過一番聯(lián)系，出版社找到了閔雪飛進行翻譯。科埃略雖是巴西作家，但這三部作品講述的故事都不是以巴西作為發(fā)生地，沒有很強的地域性，描述的也是具有普世性的故事，語言總體難度不大，這使得閔雪飛在早期文學翻譯中積累了難得的經(jīng)驗。“如果一上手就去翻譯一個特別難的作品，那一定是場災(zāi)難。”這也是她如今給學生挑選第一本書進行翻譯時首要考慮的標準，“翻譯有時候不僅是語言水平的問題，譯者本身的生活經(jīng)歷也是很重要的一點。”
《維羅妮卡決定去死》[巴西] 保羅·科埃略 著 閔雪飛 譯
有了翻譯科埃略作品的良好開端，第二個契機也順勢而來。
在被推薦翻譯葡萄牙作家佩索阿的詩集時，閔雪飛還在葡萄牙留學。當時的她正處于寫論文的階段，為了抵御每天寫不出論文內(nèi)容而產(chǎn)生的虛空，她選擇了每天翻譯佩索阿的三首詩。于是，《阿爾伯特·卡埃羅》詩集就這樣誕生了。
《阿爾伯特·卡埃羅》[葡萄牙] 費爾南多·佩索阿 著 閔雪飛 譯
佩索阿被譽為“歐洲現(xiàn)代主義的核心人物”，在葡萄牙現(xiàn)代文學史上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。佩索阿生前以不同的異名（他的異名，不同于筆名或假名，都是完整的、區(qū)別于其“本我”的人，有自己的生平履歷、社會關(guān)系，有自己名下的作品，而且這些作品有著極強烈的、符合其性格和觀念的風格）進行寫作，而阿爾伯特·卡埃羅是整個異名寫作系統(tǒng)的核心與母體?！栋柌?middot;卡埃羅》所收作品即是佩索阿以這個異名寫作的詩歌和散文。
“這是我自愿去譯的一本書，完成后成就感還是很大的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，這個過程也讓我的生命有了真實感。”閔雪飛如是說道。該書出版后，在國內(nèi)又掀起一股“佩索阿熱”，作為從葡語直譯的佩索阿作品，《阿爾伯特·卡埃羅》不僅讓讀者更全面、更近距離地了解卡埃羅的神韻，也讓人們更加系統(tǒng)、全面地認識佩索阿。
如果說佩索阿的作品早已有不少漢譯版，那么克拉麗絲·李斯佩克朵作品的首譯之功當屬閔雪飛。
克拉麗絲·李斯佩克朵是巴西當代經(jīng)典作家之一，被譽為自卡夫卡之后最重要的猶太作家，也是拉美文壇真正獨樹一幟的作家之一。當時閔雪飛與出版社簽約翻譯的作品是《隱秘的幸福》和《家庭紐帶》（即將出版），但在讀完李斯佩克朵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《星辰時刻》后，她向出版社建議先推出此作品。“克拉麗絲·李斯佩克朵的特點是后結(jié)構(gòu)主義的寫作，她的作品有大量意識流的描寫，而《星辰時刻》是唯一一個有情節(jié)的作品，對于中國讀者來說，接受度可能會更高一些。”事實證明，閔雪飛的判斷沒有錯，《星辰時刻》出版后，引發(fā)了無數(shù)讀者的共鳴。有讀者說，它（《星辰時刻》）的字句如同利刃切割，把翻開書閱讀的讀者都變成旁觀一場平庸鬧劇的罪人。有了《星辰時刻》的鋪墊，再去閱讀李斯佩克朵的短篇小說，才能逐漸理解李斯佩克朵獨特的寫作風格。
《星辰時刻》[巴西] 克拉麗絲·李斯佩克朵 著 閔雪飛 譯
對于這些葡語文學作品的翻譯，閔雪飛認為，其實就是對作品進行最徹底的精讀，將其表層和潛層意思全部弄明白，并利用中文進行重建。
談到未來的計劃，閔雪飛表示，希望能有足夠的時間到巴西和非洲葡語國家對當代的文學、文學家做一些研究，“文學翻譯只是大家看到的一部分，我把葡語這些文學家都當成知識分子的一個群體來關(guān)注，如果時間充足，還是要對他們做一些詳細的調(diào)查。”
